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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好果子也不给吃

2000-03-29 来源:中华读书报 管舒宁 我有话说

在《不朽者》这部小说里,都德让刻薄的唾沫星子四处飞溅。

让都德藏掖起温情的,正是著名的法兰西科学院——当时已变成了一个毫无生气的“沙龙”——院士们披着“不朽者”的外衣,争名夺利的肮脏把戏已上演到连自个儿都觉着羞于见人的地步了。小说由两条线索切入:徒有虚名的历史学家阿斯蒂耶热衷于收藏名人手迹,那几卷据说是查理五世、黎塞留、牛顿等人的亲笔信件在他眼里是一份丰厚的财产。儿子保尔,这个歪鼻美男子,是“生存竞争”下的所谓新人种,整日价与母亲算计着把铁公鸡父亲的那些废纸偷去换钱。另一条线索是阿斯蒂耶的学生、弗雷代子爵的法兰西科学院院士之梦。两条线旋即交汇,煞有其事的伪学究,已经和将要靠公爵夫人发迹的纨绔子弟,荒淫好色的骗子争先出场,形貌各异,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,在名利场上你追我赶、前仆后继……

19世纪的巴黎上流社会,总是与沙龙、交际花之类的字眼联系在一起,才情、脂粉、妖言搅和在一块儿,还要被裹上一层五彩糖衣,混淆视听,诱惑着初涉尘世的青年才俊。都德省下了些许笔墨来撕破这层糖衣,并且,那尖刻的功夫丝毫不逊于其闻名于世的诗意与温情。都德不是吃不到葡萄的酸狐狸,并非由于科学院的排斥而恼羞成怒,相反,倒是科学院频频抛出诱饵。较之于某些文人的卑劣行径,有人为谋求一个院士席位而付出的屈辱,都德还是有自己的准则的。小说中的弗雷代子爵就是这样一条咬住了钓饵,不停地翻腾、扑水,半死不活地被拖在船艄后面的鱼儿,他曾经纯情而善良,仅有的一点才情全部化作了名利的赌注,在一点点卑恭、一点点心计中消失殆尽。

同时代的福楼拜、龚古尔、罗丹等一些卓有成效的文学家、艺术家都公开表示他们对科学院的鄙视态度,都德从内心支持和同情这些志同道合的朋友。他借书中艺术家韦德里纳之口说道,“原先有才气的人到了那里也会才思枯竭,那里面的空气会使人变冷变僵。科学院是个沙龙,说话得用那么一种腔调,有些事根本说不得,或是说起来非得拐弯抹角不可。独树一帜的新鲜思想绝迹了,鲜蹦乱跳的人就此变得束手束脚,生怕在绿礼服上钩出个小洞……”韦德里纳这个人物是书中仅有的一个正面形象,也只有在他的身上,都德才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点温情。艺术家荡舟作画于卢瓦尔河上那个场景,原本诗意荡漾,突如其来的一个令人捧腹的童声,重新又把人带入一场诙谐的较量,精彩至极。

于读者而言,小说高密度的讽刺性描述是最来劲的。如果说钱钟书在《围城》中的“指桑骂槐”还是有点气定神闲、坐山观虎斗的意思,那么在《不朽者》中,都德的通篇的尖刻是罩了一层激愤的,甚至有些气喘吁吁,字里行间仿佛老能望见作家忙碌的身影。小说的结构是典型的古典主义风格,很完整,首尾呼应,人物、情节穿插有致。在这部丑角唱大戏的小说里,也并非是一群卡通式的平面形象,虽然讽刺小说很容易就把人物漫画化。都德把人物塑造得很有“道理”,阿斯蒂耶一家、保尔与大他二十岁的情妇之间的微妙关系都是值得玩味的。

当艺术委身于权势,才华沦为调情、算计的资本,热衷于此道者,都德一个好果子也不给吃,历史也会还以颜色,如此“不朽者”,只能是速朽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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